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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拆劍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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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基礎招式應對基礎劍法,昕言這一手接的很巧妙,流霰穿雲註重的是意,風卷霜雪攪散的也是意,這個層次的劍招大多數人都能接住,但不會像昕言這般恰當,多出一分力都是浪費。

淩先生落地再後退一步,拿起第三把劍:“學會了劍招,算是正式開啟了我劍道之門,第二劍名為慧劍,第三劍,便是劍法精義,利劍,劍出無非是為了傷人而已,有利足夠,言城主小心。”

手中雲氣劍掠出一道白影,看清劍鋒所在的時候,真正的劍早已經不在那裏。

這是淩先生最年少輕狂時候的劍道,鋒芒畢露,劍招如同疾風驟雨,淩先生從第一招的拙,第二招的縹緲兩種極慢的劍勢之中,瞬間換成第三劍的快速,風格變化之快,連周圍看的人都沒轉過來,別說直接面對的昕言了。

他也來不及想辦法應對這般快劍,只是條件反射的擡腳踢向淩先生。

以傷換傷,淩白濤施展出如此迅捷的劍法,自身不會留下變招的餘力,於是雲氣劍很幹脆的在昕言勉強遮擋的手臂上劃開一道口子,他自己也被昕言踢中,翻身落在了餘下雲氣劍之後。

淩先生沒有停歇,俯身握住第四把雲氣劍:“武者勇膽,臨死不懼,第四勇劍!”

昕言手臂上的傷口還沒來得及滲出鮮血便閉合了,武者經過鍛煉,熟練的掌控身軀內外,外凝皮肉,內視臟腑,但是能鍛煉到昕言這個地步,幾乎受傷同時強行閉合傷口的人,不會太多。

外傷幾乎是不能對入意武者帶來不便的,閉合傷口之後,在天地之力的滋養下,只需要數次呼吸時間,傷口便會痊愈,淩白濤吃了昕言一腳,雖然那只是倉促應對之法,只求奏效,不求傷敵,但是昕言的勁力依舊踢進了淩白濤身上,在中腳的腰側凝滯不散,氣血行經傷處便有隱疼。

淩先生卻沒有著急以內氣沖刷掉那股內勁,毅然選擇再次進攻,勇劍註重的便是一往無前的氣勢,此刻若還想著其他就不叫勇劍了。

兩邊都沒有占到便宜,這才是三招,已經出現了傷損,淩白濤與昕言的爭鬥根本不是切磋武道,而是生死決鬥!

觀戰的武者才明白了兩人的心態,沒有人再敢以看熱鬧的心思看待這一場對決,逍遙界武者待在安逸的環境之中,很少有人拿出性命與人相搏的,尤其是無怨無仇的兩人之間,淩白濤與昕言顯然不是仇人,兩人相鬥的激烈程度卻像是有生死大仇一樣!

三劍就已經見了血!

兩人互相撞擊,天屏山頂地動山搖,碎石從他們相撞之處崩飛,帶出連綿不絕的石頭破空尖利嘯聲,掠遍天屏山頂,周圍武者都是高手,依舊有人躲閃不及被碎石打中。

山頂沒有塵土落積,只有風化山石留下的碎礫藏在巖石縫隙之中,被兩人相撞帶起的沖擊裏面飈起如塵,彌漫山頂。

砂礫的比塵土重得多,沒有飄蕩起來,很快便落下,山頂上淩白濤和昕言再次相撞,整座山峰劇烈抖動,落地不久的碎石又被地面彈起,一地連綿不絕的劈裏啪啦作響,比起天光禮時候燃放鞭炮的聲音更加密集,聲聲入耳,打得人耳膜生疼。

四劍,碎石落定之後,場中兩人都沒有了剛才形象,昕言不再是豪氣沖天,淩白濤也沒能保持俊逸瀟灑,因為勁力通達發根,捆縛頭發的綁帶早已崩斷,兩人都是披頭散發,衣衫不整。

昕言一把撕下被淩白濤劍氣割得處處破裂的衣衫,露出裏面貼身短打,一身筋肉繃實,卻沒有過份隆起,全身都是很輕微的緩和起伏,卻無處不顯示著身軀裏面磅礴的力量。

淩白濤拿起第五把雲氣劍,語氣之中氣勢更加高揚:“第五劍,是我知曉為何學劍之後自創的一劍,取名為明,和明州之名相同。”

昕言握拳,胸口提氣鼓起:“但請示劍!”

淩白濤年輕時候並不是個合格的武者,做事散漫,在成為淩家祖祠守衛時候,與白羽劍有了比較多的接觸,也就是在那時候,他知道了淩家應該守衛的是什麽。

不是富可敵國的財富,不是連界禦皇帝都要防備的權勢,而是武者的氣節。

這一劍是繼承了淩雲百年之後留給淩家的傳承,出劍之人是淩白濤,也是淩雲,是白羽劍法,也是張直,同時還是冒死護衛張照玉的武者。

在周圍武者不可置信的眼光之中,五片散發出熾熱白芒的羽毛飄懸在淩先生劍鋒上,隨著他的劍勢,光芒愈發熾烈,刺目生疼!

第五劍果然已經超出了在場大部分武者的層次!接下來還有十劍,這一戰時間雖短,也如流星閃耀!

劍鋒在前,劍芒化作的白羽緊隨其後,挾著白羽烈勢直沖昕言。

昕言也毫不示弱,淩家的劍法夠烈,耀日城又豈會輸半分?

武道始終都是在耀日城主腳下!就算此劍聚起了武道精氣,還是在耀日城之下。

昕言躍起,淩空踩落,淩白濤舉劍上揚,白羽留下光影,卷成尖錐刺向空中落下的人。

平常看起來輕飄飄的羽毛,拂在人身上都覺得輕癢,此刻居然能讓看見的人感覺到淩厲,不知直面又是怎樣的銳芒。昕言依然不慌不忙,每一任耀日城主是都是耀日城身骨,他們面對舊天道都不曾屈服,區區武道…

一腳踏碎!

白羽劍勢寸寸崩裂,尚未擊中,淩白濤手中雲氣劍已經禁不住潰散。

然而白羽劍註重的不是存在於世的劍身,而是冥冥之中無法看見的劍意。

淩白濤保持著持劍姿勢,蹬腳升起,與昕言針鋒相對。

縱使沒有了劍身,當雲氣劍意存留之處刺中昕言時候,依舊刺破了他的腳掌,一道豁口從他腳背透出,將他腳底刺了個通透!

淩先生也被昕言一腳踩下,砸落地面,落地之處巖石龜裂,在他身下陷落。

被昕言踏碎的白羽沒有消散,所有碎片瞬間化成白芒細劍,無數的細劍帶著白羽烈勢對著昕言發動攻勢,腳上受傷的昕言剛剛落地,便被無數劍芒淹沒!

劍芒穿透他的身軀,卻被他渾身筋肉包裹在體內,渾身鼓勁,以肉身將劍意硬生生夾滅!

又是兩敗俱傷!而且傷勢不小!

諸位武者都為這一戰的慘烈而驚心,同時也暗自心喜,兩人旗鼓相當,昕言就算能打贏淩先生,最後也不會留下太多餘力,到時候天下第一的名號,還不是輕輕松松就能取下?

淩白濤半跪而起,嘴角溢血也不管不顧,伸手向後一招,第六把雲氣劍落在手中。

還沒有打算收手,蕭若佩已經看不下去,在青松鎮二十年,看見的先生都是飄然出塵,就算是打理失劍居旁邊菜園時候都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哪裏見過先生如此狼狽?剛才昕言那一腳可是踩著他臉將他踏落地的啊!

就在他打算上去拉架的時候,淩白濤又開口:“此劍是我在與傳劍先祖辯論時候所悟,自此我知道了本命,所以名命劍!”

居然用命為名!蕭若佩聽到先生的話,站起的身軀緩緩坐下,淩先生已經表明他劍道便是他的性命,做學生的難道要阻攔先生求道之心?

沒能幫上先生已經是愧為學生了。

昕言還在與體內的劍芒抗爭,淩白濤已經淩空一劍殺到。

這一劍聚集了他全身精氣,連性命也附在其上,除非湊效,否則就算殺掉淩白濤,這劍依然會刺中敵人!

面對此景,剛才想撿便宜的武者紛紛心生羞愧,他們的向武之心尚未泯滅,只不過是被外界聲色汙染,如今被淩白濤一劍刮開蒙在其上的塵埃,回歸本心。

不敢再生貪念,有幾個沈溺於塵俗之中太深的人都覺得自己站在這山頂上玷汙了武道,這一劍讓他們想逃離此地,無顏自稱武者。

沒有剛才明劍那般耀目,命劍刺中的,已經是人心,不是殺人,而是動心。

昕言也為之所動,清除了留在身上的劍意,腳下傷口實在太大,一時半會沒能處理幹凈,此時他右腳不好發力,閃躲絕對吃虧,所以他沒有躲,選擇了對著淩白濤就是一拳。

直到此時,他都沒有動用意境能力,也沒有引地脈之力,雖然很多明裔在明州之外無法連接地脈,昕言應該不在此例,作為入意武者,他對自己身體掌控遠超蕭若佩,蕭若佩能探尋到明州之外的地脈,昕言應該也可以,但是不管是現在,還是在青玄山上,他都沒有這麽做過,只是與冷霜等人熱身的時候稍微借用了一次。

既然是武者,不借用外力尚可理解,為何連意境能力都不用?

雲氣劍穿胸而過,淩白濤也被昕言一拳打飛,離開了主人之後,雲劍消散,昕言身上傷口再次閉合,這次流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衣衫。

淩白濤受到重擊,血灑長空,份量比起昕言流出的只多不少。

外人看來是旗鼓相當,但是昕言留在淩白濤身上的大部分是內傷,他自己身上的傷口多半能以武者的身體素質壓制一會,加上他還在木靈源內待了有些時日,身上天光留存,這些傷口很快就好。

相反淩白濤就算有同樣的天光,都要細心調理一番才能恢覆狀態,何況他身上並沒有,算是吃了小虧。

被打飛經過雲氣劍群上,他伸手,一柄雲劍受他召喚,飛離劍群落在手上。

淩白濤沒有落地,倒翻身形,如雄鷹扇翼,變換方向又沖向了昕言。

當他略過雲氣劍群時候,兩柄雲劍緊隨他身後,迅速追上,淩白濤倒翻身形,踢出最後的那把,陡然加速,那把劍瞬間超過了其餘兩劍,當先而至。

三劍齊出!

淩白濤扔出手中劍,那劍刺中剛才踢出的劍,兩劍合二為一,他則接過最後一把,緊隨雙劍之後。

漫天雲氣受他牽引,在空中聚成巨劍朝著昕言砸落!

昕言身上傷口已無大礙,他擺開架勢,穩如磐石,眼見又是硬碰,這可是三劍合一!剛才一劍都能刺他個窟窿,三劍還不讓他殞命當場?

他居然硬接?

然而令人吃驚的是,這三劍動靜挺大,帶來成果卻不如剛才那劍,昕言以身相撞,地上氣劍破碎,天空雲劍崩散,而昕言毫發無損。

崩散的氣勢在淩白濤手中劍上再次聚集,他最後一劍將昕言打出天屏山外。

這劍並不利,而是勢大。

雲氣劍在手中消散,淩白濤也借此機會稍得歇息。

吐出胸中濁氣,周圍雲氣也隨他一口氣散盡,雲消霧散之中,淩白濤臨崖而立,風動衣衫,似乎下一刻就要翩然飛騰,就算面目全非,他身上的絕世風采不減半分。

昕言不知何處借力,淩空不動,如果冷霜在此,絕對會想起皇玉天對昕言意境的解釋。

只要他認為能在空中站立,那便可以,連天也為之更改規則。

內氣通暢之後,淩白濤的聲音又響亮起來:“三劍名為藏劍,孕劍,生劍,是我在青松鎮所悟,沒了少年的鋒芒,讓城主見笑了。”

就是這毫無鋒芒的三劍,逼出了昕言的意境!

他不用不行,藏劍之鋒,孕劍之利,最後生劍三力合一,如果不是用意將自身封閉,定然全身被劍意滲透,任由淩白濤宰殺。

就算如此,他還是被劍上單純的力道打飛出天屏山外,淩白濤沒有對著明州那邊打,否則他也撞上了自己定下的界線,追上來的淩白濤會毫不留情的將剩下六劍盡數傾瀉到他身上,此刻被打飛倒是讓他有了生機。

這才是屬於成熟的劍意,當年的鋒芒被藏在鞘中,沒有兇險外露,力道卻入骨三分,抓住對手漏洞便是全力以赴,一點退路都不給對手餘留,讓對手再無反抗之力。

昕言抱拳道:“領教高招,此生有幸。”

空中的身軀一步一步走下,淩白濤也退回了雲劍邊上。

此時雲氣劍已經少了大半,只留下六劍。

他取出第十劍說道:“這十劍,既然已生劍心,便入妙境,所以此劍名妙,這劍是我畢生精妙劍招聚集,一劍萬法。”

這次沒有之前的直來直往,淩白濤身形變幻,天屏山上留下無數個身影,身影消淡之後,餘留的劍意卻不曾散去,劍勢在慢慢沈澱積累,覆壓滿山。

昕言無法阻攔淩白濤布下劍勢,他的身影飄忽,不可捉摸,走位的絕妙,似乎是天地本心,這劍招本身存乎天地,阻攔也不能阻止它們的出現。

終於淩白濤停了下來,他靜靜的握劍站在昕言前方,猶如生根老松,頭上大片劍勢是松針,隨他身軀搖擺。

劍如松,淩白濤五年前領悟的劍道。

昕言見過這陣勢,還賣掉過畫著妙劍的畫卷,想起這事他的臉上有些掛不住。

淩白濤臉上似笑非笑,他已經從蕭若佩口中知道此事經過:“請城主試試這價值五百銀錢的劍法。”

當時昕言賣了五百錢,知道這個價格的他甚至生出了將自己武學領悟畫下來賣錢的想法,可惜他沒有繪畫本事,這才無奈作罷。

淩白濤身動,松搖,松針落,劍落!

天屏山上被劍勢鎖定,沒有一處能躲閃的地方!

昕言左支右絀,他沒有想過當時囊中羞澀隨性而行的事情,會給他埋下這種隱患,早知道他一定先將那畫看清楚記熟透才拿去賣掉!

劍勢隨處而來,昕言左拍又擋,這些劍勢還不盡相同,全在淩白濤的控制之中,他想哪劍先落便是那劍,昕言卻要費心費力的看清劍勢之後才能做出應對,相當的被動。

又被淩白濤一句話壞了心境,擋了許多劍才想起斷根的想法。

這些劍勢的根當然是淩白濤了,昕言不顧往身上落下的劍勢,朝他所在的方向急掠而來。

淩白濤一動,全數松針落下,將昕言前路退路全數封死,手中雲劍朝著無路可逃的昕言一劍斬去。

眾人都有些期待,這才第十劍,莫非就要分出勝負了?

以他們的見識,這一劍絕對躲不過,昕言卻超出他們見識之外。

他舉手一劃,淩先生與他之間,頓時裂開一道巨大裂縫,將兩人隔離開來。

一直昕言都沒有表現出能將內勁外放的模樣,耀日城的內功作用於武者本身,不擅長禦氣對敵,這幾乎成了武者共識,然而昕言這一劃,給了他們無情的一巴掌。

隨手而為,便能讓巖石為之開裂,這是不擅長禦氣?這是不屑用來對付平常人!

山上入意武者這才發覺他們在昕言眼中,恐怕與普通人相差無幾。

剛才覺得能趁昕言疲弱之時搶奪天下第一名號的武者此刻不敢再起異心,這一掌拍在身上,豈不是一分為二?

要名聲也要先考慮性命才是啊。

昕言趁著這一劃分開與淩白濤的距離,因為距離出現了誤差,落下的劍勢也有了偏斜,他借這一瞬間的空當,躍出劍勢之外,居高臨下。

四處飛舞的劍勢融匯在淩白濤身上,他丟開手裏指揮劍勢的雲氣劍,取出第十一把,仰頭直視昕言道:“眾妙歸心,十一劍名為心劍。”

兩人在場中靜立,天屏山上悄無聲息。

山風吹過,落針可聞。

兩人就這麽一上一下呆呆對望站立,沒有動靜,甚至沒有聲息,胸口不見起伏,氣息沒有進出,如果不是剛才還生龍活虎,誰都會把他們當成死人。

“心境交鋒。”謝雲詞是與蕭若佩等人一起上來的,經過了昨天和早上的熟悉,他也算跟眾人有了一定的交情,在場之人,他的境界最接近決鬥的兩人,但也只是與眾人相比,實際差距只有他明白:“雲泥之別,我遠遠不如。”

武道能精進的高度還有這麽多,此行不虛!這是他現在的想法,以前以為意境巔峰,如今才知曉意境不過是跳出了井口,方脫桎梏,遠沒有到展翅飛翔的境界,這兩人才是真正張開了翅膀,隨風扶搖直上。

兩人交鋒到激烈之處,一絲威勢外洩,無聲無息,在山上的武者卻寒毛倒豎,像是一道炸雷在頭上響了一般,然而這道雷聲只在他們心中,外人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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